我站在朱闭轩前,手里捏着那封信笺。凌晨三点的青城古楼静悄悄的,只有我一人听着自己的呼吸声。十年前那场兽潮,我曾亲手砍下三十七头魔兽的头颅挂在这城墙上。如今我却连踏入这座城的勇气都快没有了。
"进不进来?"凌云站在我身后问。
我没回答,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朱漆大门。推开它,我就能见到那个用文字骗我一年的女人。我的手隐隐发抖,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。
"你怂了?"凌云晃了晃手中的酒袋,"这可不像你啊,曹猎户。"
我转头看他一眼:"你懂个屁。"
"我是不懂,"他耸耸肩,"但我知道你再不进去,那女人就要嫁人了。"
我深吸一口气,抬手敲门。
门开了,一个小丫鬟探出半个脑袋,看到我脸上的疤痕,眼中闪过一丝惊惧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。
"请问是…是曹大人吗?"丫鬟的声音微微发颤。
"曹宇,张家小姐请我来的。"
丫鬟点点头,把门开大让我进去,却留凌云在门外。
"姑爷,老爷说了,只请您一人进府。"
凌云挑眉看我:"行啊,这就'姑爷'了?"
我不理他,径直走进府邸。穿过回廊,踏过月亮门,转过几道弯,我终于来到一个小院落。
"曹公子请在此稍候,小姐马上就来。"丫鬟行礼离开。
院中只有一株老梨树,树下石桌石凳俱是精致雕花。这所谓的"稍候"足足持续了一刻钟,我的耐心几乎耗尽时,终于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。
张莉穿着淡绿色长裙,缓步走来。她比我想象中更加清秀,不是那种惊艳的美,却有种淡雅的气质。她看我的眼神很平静,没有惊恐,也没有厌恶。这倒是稀奇。
"曹公子,久等了。"她声音柔和,屈膝行礼。
我深深看着她:"你喜欢骗人吗?"
她愣了一下:"公子何出此言?"
"别装了,我知道你跟闺阁姐妹打赌能否与青城第一怪人见面而面不改色。现在赌赢了,拿了多少银子?"
她的脸色瞬间变了,从容镇定变成了错愕,又变成懊恼:"谁告诉你的?"
"这么说是真的了?"我冷笑,"一年来的书信交流,你字字句句都在作假?"
她咬了咬下唇:"不全是。"
"呵,哪句是真?说说看。"
"我…"她欲言又止,眼神闪烁。
就在这时,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谈笑声。
"小妹,听说你那个毁容猎户来了?让哥瞧瞧是何方神圣能被你诓了一年。"
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,穿着锦衣华服,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年轻人。
张莉脸色微变:"大哥,这是我的客人。"
那公子哥上下打量我:"哟,还真是个怪物。莉儿,你眼光可真独特。"
我的拳头攥紧了,张莉似乎注意到了,轻轻摇了摇头。
"大哥,你们喝酒去吧,别来打扰我们。"
"打扰?"那公子拍拍我的肩,"兄弟,实话告诉你,我妹妹心肠好,看你可怜,才编出那些情深意切的话哄你开心。你千万别当真啊。"
我转头对张莉说:"我走。"
"别走!"她一把拉住我的袖子,"大哥,你闭嘴!"她转向我,"曹公子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我确实是因为赌约而最初给你写信,但后来…"
"后来你发现装善良比你想象的更难,是吗?"我甩开她的手。
张家公子哈哈大笑:"猜对了!这丫头从小心软,答应那赌约时信誓旦旦,后来却总埋怨自己太残忍。我就说了,对牲口哪需要什么良心?"
我忽然笑了,转向张莉:"所以,你是在可怜我?"
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:"不,我…"
我不等她说完,转身就走。
张莉追上来拦住我:"曹公子,你听我解释!"
"不必了,"我平静地说,"从一开始,我就不该抱有希望。"
走出张府大门,凌云还靠在墙边等我,见我出来,递上酒袋:"聊得怎么样?"
我接过酒猛灌一口:"我们走。"
"这就走了?不再给那丫头个机会?"
"她欺骗我一年,凭什么我要给她机会?"
凌云叹了口气:"那丫头信中说什么来着?说你文采斐然,心地善良,是个知己?哈,那她可看走眼了。"
我停下脚步:"你什么意思?"
"我的意思是,"凌云看着我,"你现在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,只因为受了点伤就对全世界怀恨在心。她骗你不对,但你不也在骗自己吗?"
我一拳打在他脸上,他踉跄后退两步,擦了擦嘴角的血:"打得好!这才是我认识的曹宇!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窝囊了?"
我握紧拳头又松开:"你不明白。"
"我明白,"他直起身子,"当年你为救我挡在兽潮前,脸上的肉都烂了大半。你说这不算什么,总有更重要的事。现在呢?一个女人的谎言就把你击倒了?"
我无言以对。
"走吧,"凌云拍拍我的肩,"先回去休息,明天再想怎么办。"
回到小屋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我取出张莉的信,一封一封重新读过。那些温暖细腻的文字,那些对诗词的独到见解,那些对人生的思考,真的全是假的吗?
第二天清晨,凌云一脚踹开我的门:"快起来,城里出大事了!"
我迷迷糊糊坐起:"什么事?"
"张家小姐被抓了!说她暗通异邦,要斩首示众!"
我一下子清醒了:"什么?"
"走,先去看看!"
我们急匆匆赶到刑场,已经围满了人。高台上,张莉被绑在木桩上,旁边站着刽子手,手持大刀。
"张家小姐勾结外敌,意图谋害朝廷命官,按律当斩!"一个官员高声宣读。
我挤到前排,看到张莉苍白的脸。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,转头看过来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。
"曹公子……帮……"
我听到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。
凌云扯扯我的袖子:"别管她,她骗你的,记得吗?"
我盯着张莉,思绪万千。她是在骗我吗?还是有什么隐情?
刽子手举起大刀,阳光在刀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。
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。如果她真的是别有用心,为什么昨天不继续装下去?为什么要承认那个赌约?
"等一下!"我忽然大喊,冲上前去。
凌云在后面叫:"你疯了吗?"
我一把抓住刽子手的手腕:"我有证据证明张小姐清白!"
场面一时混乱。官员怒喝:"何方刁民敢阻挠行刑?抓起来!"
几个衙役冲上来要抓我,我反手就是一拳。十年猎户生涯不是白过的,几个衙役很快被我撂倒。
"大人!"我对官员喊道,"张小姐有没有罪,现场便可对质!把证据拿出来!"
官员面色阴沉:"你算什么东西?有何资格干涉朝廷刑罚!"
"我是前任猎户曹宇,曾经守城抗击兽潮有功。我与张小姐熟识,知道她为人正直,绝不会做出叛国之事!"
"曹宇?"官员眯起眼睛,"就是你杀了三品大人的侄子?"
我一愣:"什么?"
"抓住他!"官员一声令下,更多衙役冲上来。
这时,高台上忽然冒出一股青烟,浓烟弥漫中,我感到有人拉住我的手:"跟我走!"
是张莉!她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,拉着我冲入人群。
"怎么回事?"我一边跑一边问。
"别问,先逃命!"她紧紧握着我的手。
我们穿过拥挤的街巷,钻入一条隐蔽的小道,最终藏进一间破败的茶楼。
"你到底是谁?"我抓住她的肩膀,"为什么官府要杀你?"
她喘着气,慢慢平复呼吸:"我是张家的养女,不是亲生的。"
"这和官府要杀你有什么关系?"
"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,"她看着我,眼神坚定,"就像你一样。"
"我?我知道什么了?"
"你杀的不是什么三品大人的侄子,"她压低声音,"是东厂的密探。他假扮猎物引你进山,想杀你灭口。"
"为什么?"
"因为你在兽潮中看到了东厂与兽族勾结的证据。"
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。十年前那场兽潮,我确实看到了奇怪的一幕:有人类在指挥兽族行动。当时我以为是叛徒,没想到竟然是东厂的人。
"你怎么知道这些?"
"因为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,"她咬了咬唇,"我父母就是死于那场兽潮,我发誓要查清真相。"
"所以你接近我…"
"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赌约,但后来我发现你可能知道重要线索,就一直保持联系。"她低下头,"对不起,我不该欺骗你。"
我沉默了一会儿:"那现在怎么办?"
"我们必须找到证据,揭露东厂与兽族勾结的阴谋。"
"什么证据?"
"十年前,你从兽潮中救回一块玉佩,上面刻有东厂与兽族的密约。"
我皱眉:"我没有什么玉佩。"
"一定有,"她急切地说,"也许你当时负伤,没有注意到。仔细想想,当时你从兽潮中带回了什么?"
我闭上眼,回忆那段血腥的记忆。我砍杀了无数兽族,最后在兽王面前倒下。醒来时已经在城中,浑身是血,脸上的肉几乎烂光。我什么都没带回来,除了…
"我的刀,"我忽然睁开眼,"我的猎刀回来了,但它已经断成两截。"
"刀在哪里?"
"放在我家里的箱子里,十年没动过。"
"我们必须去拿到它。"
就在这时,茶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:"搜!一定要找到那对叛贼!"
张莉脸色一变:"他们来了。"
我拉起她的手:"从后门走。"
我们溜出后门,贴着墙角前进,避开巡逻的官兵。
"你家在哪?"张莉小声问。
"城南猎户巷,离这有段距离。"
"那里肯定有人埋伏,"她思索着,"我们需要帮手。"
"凌云!"我脱口而出,"他可以帮我们。"
找到凌云并不难,他老是出入几个固定的酒肆。果然,在第二家酒肆就看到他正在喝闷酒。
"你们俩?"他看到我们,差点被酒呛着,"疯了吧?全城都在通缉你们!"
"帮我们个忙,"我压低声音,"去我家取一把断刀,在床底下的木箱里。"
"什么断刀?"
"我猎户那把,兽潮后断的。"
凌云皱眉:"就为一把断刀值得冒险?"
"信我,这很重要。"
凌云叹了口气:"你这家伙,真是欠你的。等着。"
我们躲在酒肆后巷,等了大约一刻钟,凌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,手里拿着一个包袱。
"好险,"他擦擦汗,"你家附近全是官兵,我差点被抓住。"
我急忙接过包袱,打开一看,是我的那把断刀。刀柄和断刃分开放着。
"有什么特别的吗?"凌云好奇地问。
张莉拿起断刃仔细查看,然后又检查刀柄。她忽然眼前一亮:"这里!"
她指着刀柄底部的一个小孔。
"这个小孔不是装饰,是个暗格。"她用细长的发簪插入小孔,轻轻一转,刀柄底部竟然打开了。
里面赫然躺着一块青玉玉佩。
"真的有!"她惊喜地拿出玉佩。
玉佩上刻着奇特的符文和几行小字。
"这是什么鬼画符?"凌云凑过来看。
"是兽族文字,"张莉解释,"上面写着东厂与兽族合作的条约,约定让兽族每隔十年攻打边境小城,制造恐慌,借机扩大东厂权力。"
"怎么证明这玉佩是真的?"我问。
"背面,"她翻过玉佩,指着上面的印记,"这是东厂的密印,只有东厂高层才有。"
凌云倒吸一口冷气:"你们惹上大麻烦了。"
"我们必须把这个证据交给皇上,"张莉坚定地说,"揭露东厂的阴谋。"
"怎么交?"我苦笑,"我们现在是通缉犯,靠近皇宫就会被抓。"
"还有一个办法,"她咬唇,"御史大人明天会在城西的庙会出现,我们可以找机会把玉佩交给他。"
"风险太大,"凌云摇头,"城西庙会人多眼杂,官兵肯定也多。"
"没有别的选择了,"张莉坚定地说,"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。"
"好吧,"我点头,"明天一早去庙会。"
"你们今晚住哪?"凌云问。
"在这住太危险,"我思考片刻,"城外猎户小屋,那里人迹罕至。"
"我送你们去。"
夜幕降临,我们三人悄悄出城,来到城外的荒野。我的猎户小屋隐藏在一片树林中,是我狩猎时的临时住所。
"这里应该安全,"凌云环顾四周,"明天我会在城西庙会等你们,帮你们打掩护。"
送走凌云,小屋里只剩下我和张莉。屋子很小,只有一张床、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。
"你睡床,我打地铺。"我说。
她点点头,坐在床边,沉默了一会儿:"对不起,我不该欺骗你。"
"为什么要对我道歉?你说了,接近我只是为了调查。"
"不全是,"她抬头看我,"信中的交流是真的。我确实被你的文字打动,被你的思想吸引。只是…"
"只是我的脸让你失望了。"我平静地说。
"不,"她摇头,"是我自己的肤浅让我失望。我以为我能看透表面,但当时我做不到。"
我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:"那赌约是怎么回事?"
"是我哥哥和他朋友们打的赌,赌我敢不敢和城里的'怪人'见面。我为了证明自己不肤浅,接受了挑战。"
"所以你知道我是谁?"
"知道你的名字,知道你曾经是英雄,却不知道你就是与我通信一年的人。直到见面那天,我才明白被我伤害的是谁。"
我没说话,只是盯着窗外的月光。
"那场兽潮,你救了很多人,"她轻声说,"包括我的养父母。他们当时出城做生意,被困在外面。是你冲出去,把他们救回来的。"
"我不记得了,当时救了太多人。"
"但我记得,"她轻声说,"那天我亲眼看到你满身是血冲出城,又背着一群人回来。你的英勇和我接触到的文字一样,让我心生敬意。"
我苦笑:"敬意?那为什么昨天你会那样对我?"
"因为我很矛盾,"她低下头,"一方面,我崇拜你的勇气和才华;另一方面,我不得不继续调查,用欺骗的方式接近你。当你出现在我面前,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。"
我沉默许久,最终问道:"你父母是怎么死的?"
"我亲生父母在那场兽潮中被杀,张家收养了我。十年来,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兽潮真相,终于发现了东厂的阴谋。"
"所以你假装和我通信,就是为了找到这个玉佩?"
"一开始是,"她坦诚地说,"但后来我真的被你打动了。你的文字,你的思想,你对世界的看法...这些都是真实的你,而不是你脸上的伤疤。"
我嘲讽地笑了:"漂亮话谁都会说。"
"我知道你不会相信,"她平静地说,"但明天交出玉佩后,一切都会结束。到时候,我会离开,不再打扰你。"
不知为何,听到她说要离开,我心里竟有些不舍。
夜深了,张莉在床上睡着,我靠在墙边闭目养神。明天将是危险的一天,我们可能会成功,也可能会死。
我望着熟睡中的她,想起这一年来的通信。那些信中的温暖和理解,真的都是假的吗?还是说,人心本就复杂,真假难辨?
黎明时分,我们启程前往城西庙会。路上,张莉一直紧握着那块玉佩,眼神坚定。
"到了庙会,我们要怎么找御史大人?"我问。
"他每年都会在午时到达,在主庙祭拜后会在旁边的茶楼小憩。那是我们的机会。"
"如果被认出来怎么办?"
"我已经准备了伪装,"她从包袱里拿出两套衣服和面具,"庙会上很多人戴面具,我们不会引人注目。"
我们换上衣服,戴上面具,悄悄混入庙会人群。庙会热闹非常,人来人往,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凌云在约定地点等我们,见到我们打扮,忍不住笑了:"你们看起来像对新婚夫妇。"
我没理他这个玩笑:"御史大人来了吗?"
"还没,应该快了。"
我们在茶楼附近找了个位置等待。不一会儿,只见一队官兵开路,一位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。
"是御史大人,"张莉低声说,"我们等他进茶楼后再行动。"
御史大人在主庙祭拜完毕,正要走向茶楼,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。
"抓刺客!"有人高喊。
只见几名黑衣人从人群中冲出,直奔御史大人而去!
守卫立刻围上前保护御史,与黑衣人激战起来。场面一片混乱,人群四散奔逃。
"该死,"凌云咒骂,"有人抢先一步!"
"不对,"张莉神色凝重,"这是个陷阱。东厂知道我们会来,故意制造混乱!"
话音刚落,几名官兵朝我们这个方向指过来:"在那!抓住他们!"
"跑!"我一把拉住张莉的手,转身就跑。
我们挤入慌乱的人群,试图甩开追兵。凌云在另一个方向吸引了部分官兵的注意,给我们争取了一些时间。
"这边!"张莉拉着我拐入一条小巷。
巷子尽头却是死路。
"完了,"她绝望地说,"被包围了。"
我环顾四周,看到巷子一侧有个木梯通向屋顶:"上去!"
我们爬上屋顶,在房檐间跳跃穿行。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,不时有箭矢嗖嗖飞来。
"前面跳!"我指着前方两栋房子之间的窄缝。
我们奋力一跃,落在对面房顶。身后一名追兵跳跃时失足,惨叫着坠落。
"往那边跑!"张莉指着远处的城墙。
我们沿着屋脊狂奔,眼看就要到达城墙,忽然前方出现一队弓箭手,弓弦齐齐拉满。
"站住!"为首的官兵大喝,"再跑就射!"
我们停下脚步,前后被围,无路可逃。
"交出玉佩,饶你们不死!"官兵喝道。
张莉紧握玉佩,看看我,又看看官兵:"除非你们保证我们的安全!"
"没问题,"官兵阴笑,"只要交出玉佩,保证你们安全。"
我知道他在撒谎。一旦交出玉佩,我们必死无疑。
就在这危急时刻,城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。
"兽潮来袭!兽潮来袭!"远处传来惊恐的呼喊。
官兵们面面相觑,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。
"长官,怎么办?"一名士兵问道。
"抓住他们再说!"长官下令。
几名官兵向我们逼近,这时,城北方向传来一阵震天的兽吼声,紧接着是惊慌的人声和厮杀声。
"兽潮真的来了!"有人惊叫。
"先回城防!"长官一咬牙,命令道,"留几个人看着他们!"
大部队急忙赶往城墙,只留下四名士兵看守我们。
"曹公子,"张莉小声对我说,"这次兽潮也是东厂安排的,时间提前了。"
"什么?"
"根据玉佩上的记载,下一次兽潮应该在明年春天,可他们提前了。这说明东厂急了。"
我环顾四周,观察着可能的逃脱路线。
此时,守卫我们的士兵也开始不安起来。城北的厮杀声越来越近,显然兽族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。
"我们得去支援,"一名士兵对同伴说,"否则城破了我们都得死!"
"可长官命令我们看守他们…"
"顾不上那么多了!"
四人一商量,决定把我们绑起来,然后去支援城防。
就在他们用绳子靠近时,我猛地出手,一拳打倒一人,借势夺过他的刀,砍向另一人。张莉也不示弱,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,刺向第三名士兵。
混战中,我肩膀中了一刀,但还是成功制服了四名士兵。
"走!"我拉起张莉,向城北方向跑去。
"你疯了?"她惊呼,"那边是兽潮!"
"兽潮混乱中,正好掩护我们离开。而且,"我咬牙,"我想会会这些东厂勾结的兽族!"
我们沿着城墙内侧奔跑,很快看到了激战场面。兽族已经攻上城墙,与守军厮杀。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。
"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,"张莉拉住我,指着不远处的箭楼,"从那里可以看清战局。"
我们爬上箭楼,俯瞰整个战场。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。大批兽族源源不断涌向城墙,守军伤亡惨重。
"看那个人!"张莉忽然指着城墙一角,那里站着一个穿黑衣的人,正在指挥兽族攻城。
"是东厂的人!"我认出那特殊的服饰。
就在这时,箭楼下传来脚步声。我们急忙躲到暗处,只见凌云气喘吁吁地爬上来。
"你们没事!太好了,"他松了口气,"我一路找过来,差点被兽族咬掉半条腿。"
"凌云,太危险了,你不该来。"
"开玩笑,兄弟有难,我能不来?"凌云上了箭楼,三人对视一眼,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然。城墙上的厮杀越发激烈,兽族的嚎叫声连成一片。
"看来咱们今天要死在这儿了。"凌云苦笑道。
我握紧了手中的刀:"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。"
张莉却突然拉住我的手:"曹宇,你看那个。"她指向城墙一角,那个指挥兽族的黑衣人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"那是...丞相?"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"还有东厂督主。"凌云眯起眼睛,"他们和兽族勾结!"
这解释了为何兽族能如此精准地突破防线,为何守军总是防守不力。一切都是内部策应!
"我们得告诉王上。"张莉急切地说。
"不行,现在城门紧闭,王宫守卫森严,我们根本进不去。"我摇头。
"但若不阻止他们,青城必破!"
我看了看城墙上的形势,突然有了主意:"那玩意儿还在不在你身上?"
张莉一愣,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,点点头。从怀中掏出那个小木盒:"在,但只有一次机会。"
"足够了。"我转向凌云,"兄弟,我需要你引开那些兽族,把他们往南门引,越多越好。"
凌云挑眉:"你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?"
"相信我。"
凌云拍拍我肩膀:"认识你这么多年,还从来没怀疑过。"说完,他便下了箭楼,朝南门方向跑去。
不一会儿,我们听到南面传来一阵喧哗。凌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,果然引走了一大批兽族。
"现在,我们去会会那两位大人。"我拉起张莉的手,从箭楼下来,沿着城墙内侧的小路向丞相和东厂督主靠近。
途中,张莉突然停下:"曹宇,如果...如果待会儿出了什么事,我想告诉你,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。"
"现在说这个干嘛?"
"我只是...怕来不及说。"她眼中闪着泪光。
"别傻了,今天谁都不会死。"我捏了捏她的手,"打完这仗,我还要好好问问你,这一年来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。"
她勉强笑了笑,掏出那个木盒,取出里面的丹药:"按计划,你吃下它。"
"有副作用吗?"我接过丹药。
"有,会折寿十年。"
我几乎笑出声:"这算什么?我本来以为活不过今晚呢。"说完,我一口吞下丹药。
药效发作很快。我感到一股热流在体内奔涌,力量如潮水般涌来。同时,脸上、手上的疤痕开始灼烧般疼痛。
"你的脸...在变。"张莉惊讶地看着我。
我摸了摸脸,疤痕正在消退,皮肤变得光滑。但我此刻无心关注这个,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。
"这药叫什么?"
"天香还颜丹,"张莉低声道,"是我父亲找遍五国才寻来的灵药,既能恢复容貌,又能暂时提升十倍功力。但代价是..."
"管他什么代价!今天先活下来再说。"我握了握拳,感觉自己似乎能徒手撕裂一头魔兽。
我们继续前行,很快接近了目标。丞相和东厂督主正站在城墙拐角处,低声交谈。他们身边站着几个东厂番子,戒备森严。
"你们退下。"丞相对番子挥手。
"大人,现在情况危急..."
"退下!"
番子们不敢违抗,只得离开。看准时机,我猛地冲出,一掌击倒两名番子,同时大喝:"李丞相,魏督主,勾结兽族,意欲何为?"
丞相和督主猛地转身,看到我时,两人先是一惊,随即镇定下来。
"这不是曹大猎户吗?"丞相冷笑,"怎么,伤好了?"
督主目光阴冷:"杀了他。"
剩下的番子拔刀向我冲来。但此刻的我不再是那个被疤痕困扰的猎户,天香还颜丹带来的力量让我如入无人之境。三招之内,所有番子倒地不起。
丞相脸色大变,退后几步:"你...你竟然..."
"为什么勾结兽族?"我逼近他,"青城百姓与你们何仇?"
督主却冷静地说:"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勾结吗?天真!"
"什么意思?"
"告诉他吧,"丞相冷笑,"反正他活不过今晚。"
督主傲然道:"十年前那场兽潮,是我们引来的。那时王上刚即位,朝中大臣多不服,我们需要一场危机来巩固权势。"
"你们..."我几乎说不出话来,"为了权势,牺牲了多少人命?"
"小猎户,这就是朝堂,"丞相冷笑,"没有无辜的牺牲,哪来稳固的江山?"
"而这一次,"督主接着道,"我们需要一场更大的危机。王上这些年太过昏庸,是时候让贤了。"
"你们想让兽族攻破青城?"
"当然不,"丞相摇头,"我们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,成为青城的英雄。而王上无能,只能退位让贤。"
督主补充道:"可惜你们撞破了此事,不得不..."
话音未落,他突然出手,一道冷光射向我胸口。我侧身避过,但丞相趁机亮出一把短剑,向我刺来。
我避过丞相的攻击,一脚踢飞他手中的短剑。同时,张莉也冲了上来,与督主缠斗在一起。
"曹宇,小心!"张莉突然喊道。
我回头一看,一只硕大的魔兽已经爬上了城墙,正向我扑来。我躲闪不及,被它撞倒在地。督主见状,立刻掏出一个哨子吹响。那魔兽闻声,竟然停止了攻击,乖乖站在一旁。
"你以为兽族是我们引来的那么简单吗?"督主狞笑,"这些年我们驯养了它们,它们是我们最忠实的士兵!"
丞相捡起短剑,慢慢走近:"可惜啊,曹猎户,你本可以平静地度过余生,为何非要插手朝堂之事?"
我被魔兽压制,动弹不得。张莉试图上前相救,却被督主拦住。
就在此时,城墙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我努力扭头看去,只见凌云带着一队士兵冲了上来!
"曹宇!"凌云大喊,"我找到了亲王殿下!"
丞相和督主脸色大变。一个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随凌云上了城墙,身后跟着一队精锐士兵。
"李丞相,魏督主,"亲王冷声道,"朕早就怀疑二位勾结外敌,今日终于证实了。"
"殿下!"丞相惊慌失措,"这是误会,我们是在..."
亲王打断道:"不必多言,朕都听到了。来人,拿下这两个乱臣贼子!"
士兵们立刻上前,将丞相和督主制服。督主还想反抗,却被凌云一刀划伤了手腕,哨子落地。那魔兽失去了指令,变得躁动不安,被士兵们合力杀死。
我终于挣脱出来,站起身。亲王走到我面前:"曹猎户,朕欠你一份大恩。"
"殿下言重了,"我躬身行礼,"臣民分内之事。"
"十年前你救我青城,今日又揭露奸臣,这份恩情朕岂能忘?"亲王转向张莉,"这位想必就是张家小姐了。"
张莉行礼:"见过殿下。"
"你父亲是位忠臣,他暗中协助朕多年。"亲王点头,"此番你配合曹猎户设下此局,功不可没。"
我一愣:"什么局?"
凌云笑着拍我肩膀:"真能装啊兄弟,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吗?"
张莉见我困惑,解释道:"一年前,我父亲收到亲王密信,说怀疑朝中有奸臣勾结兽族。但苦于没有证据,所以需要设下一局。"
"而我成了那个诱饵?"我恍然大悟。
"不全是,"张莉咬唇,"最初确实是父亲安排我与你通信,想借你之手查探丞相和督主。但后来..."
"后来什么?"
"后来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你。"她低头,"那些信里的话,都是我的真心。"
凌云不知好歹地插嘴:"她说的没错,你不在的那段日子,她天天念叨你。"
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这一年的痛苦、怨恨、迷茫,原来都是一场局。但我又能怪谁呢?若不是这场局,兽族可能真的会毁了青城。
"那那个所谓的赌局呢?"我问。
张莉苦笑:"那是我临时想的借口。我本想告诉你真相,但父亲和亲王都说时机未到,奸臣还未露出马脚。我...我只能编造理由离开你,免得你深入调查时遇到危险。"
"所以你宁愿我恨你,也不告诉我真相?"
"是的,"她眼含泪水,"我宁愿你恨我,也不愿看到你有危险。"
亲王咳嗽一声:"既然误会已解,朕看,不如..."
凌云抢着说:"殿下的意思是,不如你们....啊痛!"没说完就被我踢了一脚。
乱军之中,我拉着张莉避到一边:"一年了,你可知我是怎么过来的?"
"我知道你恨我,"她低声道,"等事成之后,我本打算远走他乡,再不打扰你的生活。但父亲说你又一次召集猎户防御兽潮,我...我忍不住又回来了。"
"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真相?"
"因为丞相和督主随时都有可能怀疑我,我不能冒险。再说,当时你离开青城,杳无音信,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你。"
我长叹一声:"所以从始至终,我都是一个棋子?"
"不,"她摇头,握住我的手,"你从来不是棋子。你是...你是我心中无法割舍的人。"
我终于忍不住笑了:"张大小姐,你的甜言蜜语可真多。"
"这次是真的,"她急切道,"我发誓!"
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,心中那块坚冰终于融化。无论如何,她冒险回来帮助我,这份心意已经足够。
"走吧,"我牵起她的手,"我们去帮忙收拾残局。"
她惊讶地看着我:"你...你不生气了?"
"气什么?气你救了青城?还是气你冒险救我?"
她笑中带泪:"那天香还颜丹...效果如何?"
我摸了摸脸,那些曾经让我痛苦不堪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:"效果不错,但没那么重要了。"
"折寿十年的事..."
"十年而已,"我笑道,"我现在只关心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。"
亲王走过来,打断了我们的对话:"曹猎户,鉴于你的功绩,朕欲封你为护城将军,镇守青城。不知你可愿意?"
我看了看张莉,又看了看城墙外渐渐退去的兽潮,点点头:"臣愿意。"
"好!"亲王满意地说,"待回宫后,朕就下旨。"
城墙上的厮杀渐渐平息。兽族失去了人类内应的指挥,很快溃不成军。凌云带着一队士兵清理残敌,看到我们时,还不忘调侃一句:"新婚快乐啊!"
张莉红了脸:"谁...谁说要嫁给他了!"
我笑着捏了捏她的手:"别急着否认,万一我真的求亲呢?"
"你...你敢!"她瞪大眼睛,随即又低下头,小声道,"那你倒是求啊..."
我哈哈大笑,将她拉入怀中。远处,晨光微现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城墙之下,百姓们欢呼雀跃,庆祝兽潮退去。他们不知道这场危机的真相,也不知道幕后的权力博弈。他们只知道,青城又一次得救了,而那个曾经保卫过青城的猎户,再次成为了英雄。
"回去告诉你父亲,"我对张莉说,"就说我过几日登门拜访,讨论一下...婚事。"
"你这人怎么这样,"她捶我胸口,"还没求亲就想着婚事!"
"那你等着,"我笑道,"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。"
"什么惊喜?"
"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。"
我抬头望向渐亮的天空。这一年的痛苦与迷茫,终于画上句点。我曾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容貌、尊严和爱情,没想到命运竟会如此眷顾,让我重获新生。
张莉轻轻靠在我肩上:"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。"
"你最好说到做到,"我故作严肃,"否则我可饶不了你。"
"是吗?"她俏皮地眨眨眼,"那你要怎么罚我?"
"这个...回家再说。"
她红着脸捶我一拳,但没有松开我的手。我们并肩站在城墙上,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,为青城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芒。
风吹过我的脸颊,不再有疼痛,不再有自卑。那些伤疤,连同心中的疮痍,都已经愈合。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真正的疤痕不在脸上,而在心里;真正的治愈也不靠外物,而是源于爱与谅解。
而这,或许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。